外伤性血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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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诗人陆游诗50首赏析收藏慢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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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园少携一剑行天下,晚落空村学灌园。交旧凋零身老病,轮囷肝胆与谁论?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一直是诗人笔下最动情的主题。这首灌园诗,写于淳熙八年()陆游罢官回家时。短短四句,通过强烈鲜明的形象对比,表达了诗人“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郁闷和悲慨。“少携一剑”是陆游年轻时的自我写照。陆游早年攻读兵书,志在用世。中年从*南郑“自期谈笑扫胡尘”(《追忆征西幕中旧事》),北望中原豪气如山,是一个胸怀经纶天下、北定中原大志的豪杰之士。而谁又想到豪杰功业未成,到头来流落荒村“却从邻父学春耕”(《小园》),与田父野老一样以灌园度日!诗人这样说,倒不是看不起农村劳动和农民生活,关键是陆游志不在此,怀抱不同。诗人早就立下“上马击狂胡”的雄心壮志,他的人生理想是效力北伐、敢为国殇。而今事与愿违,投老荒村,学习灌园务农,恰似当年的辛稼轩“都将万字平戎策,换取东家种树书”(辛弃疾《鹧鸪天》),一腔爱国热情,都被和戎投降*策所断送。“收身死向农桑社,何止明明两世人!”(《追忆征西幕中旧事》)陆游、辛弃疾等人的人生悲剧,是南宋社会的悲剧,在当时就很有典型意义。“携剑”与“灌园”,本是两种不同气质、不同方向的人生目标和生存方式。两者志趣不同,追求各异,是一对不能相提并论的矛盾。而现实却让它们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并且这对矛盾又交织于“交旧凋零身老病”的典型环境之中,使这个形象的写照更具有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中杂歌秦人万里筑长城,不如壮士守北平。晓来碛中雪一丈,洗尽膻腥春草生。渔阳女儿美如花,春风楼上学琵琶。如今便死知无恨,不属番家属汉家。这两首绝句作于淳熙十五年()五月陆游在山阴闲居时。江南五月正值梅雨季节,三山一带久雨阴湿,田地泥泞,陂泽皆满。诗人杜门不出,困守在家以赋诗解闷。这组《*中杂歌》诗题下原有八首,每一首无一例外地以歌咏*中胜利为快事,感情饱满,格调明快,笔触轻松,与门外沉闷阴郁的梅雨天气恰好形成了有趣的对比。“秦人万里筑长城”一首原列其二。这首歌赞颂了壮士守边的英雄气概,把壮士看作比“万里长城”更牢不可破的坚强堡垒。诗中“壮士”原指汉朝名将李广,因他曾驻守右北平而名扬边塞,致使敌人不敢进犯。诗人借用其事,旨在说明如果有李将*那样的壮士守卫边塞,就不用筑长城来抵御外敌侵略了。下面“晓来”两句,以一场大雪覆盖胡沙,抚平侵略者留下的战争创伤,等待来年春草茁生,抒发诗人对和平和新生活的渴望。“渔阳女儿美如花”一首原列第七。这首诗构思新颖,画面生动而富有诗意:诗描述胜利后,美丽如花的姑娘们,迎着明媚的春光在楼上学弹琵琶。她们无忧无虑,脸上的神情幸福而满足!她们的生活欢乐而祥和!因为她们终于回到故国母亲的怀抱,即便死去,也是毫无遗憾了。诗人通过渔阳女儿的神情与心声,表达了沦陷区人民希望和平回归祖国的强烈愿望。这两首绝句都立足想象,一写壮士斗志,一写女儿情怀,形象生动各臻其妙,但主题是一致的,那就是恢复大业能带来真正和平幸福的新生活。塞上曲老矣犹思万里行,翩然上马始身轻。玉关去路心如铁,把酒何妨听渭城。题为《塞上曲》的组诗,作于淳熙十五年()秋诗人任满小住山阴期间。原题共有四首,都是歌颂许国从*、想象王师北伐的内容,这是第四首,侧重于抒写诗人的个人情怀和抱负。“老矣”两句写自己年龄虽大,但身手不凡,志在万里。写这首诗时,陆游年已六十有四。在一般人看来,确实可算“老矣”。但陆游这个人生性好强,他打心底里不肯轻易服输,更不甘服老。为了证明自己尚有立功报国的实力,他跃身上马,动作麻利、敏捷、轻快。“犹思万里行”意思是说还想从*北伐,奔赴万里之外的边疆立功安邦。这两句用动作描写,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年事已高但英气犹存的老战士形象,其行状身姿宛在眼前。“玉关”两句反映诗人刚烈豪迈的个性。“玉关”位于阳关的西北,从空间距离上讲,比阳关更为遥远,唐人就有“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哀怨。而诗人一心想奔赴比阳关更远的玉门关一试身手,说自己去意已定,心如铁石,不可动摇。离别的时候,不妨喝喝酒、听听著名的“渭城”之歌。《渭城曲》是唐朝诗人王维创作的一首送别友人的离歌,其中最后两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充满了依恋不舍的伤感之情,曾打动过许多离别之人的心,使《渭城曲》几乎成了离歌的代词。刘禹锡的“旧人惟有何戡在,更与殷勤唱渭城”,白居易的“相逢且莫辞推醉,听唱阳关第四声”等诗,都表达了类似的伤感情调。唐人视阳关为绝远畏途,因此在歌咏这首诗的时候心里不免感到十分怅惘忧伤,这大概与原创者的精神气质有关。陆游一向喜欢粗犷豪壮的边地生活,把能出塞当作人生最大的理想和安慰。他在不少诗中都尽情地歌颂过赴边的乐趣,视跨鞍马上、驰骋疆场为前缘,并说自己“闭塞车中定怅然”(《书事》),根本不习惯也不愿意过清贵悠闲的生活。基于这样的思想性格基础,他当然不会以远出玉门关为苦。“把酒何妨听渭城”,变消沉低徊为轻快昂扬,一反古人的伤感情调,凸现出诗人的英雄气概和不同寻常的个性风采。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诗从时光的流逝写起。“三万里河”滚滚东流,使人想到孔子在*河边的感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的,从“靖康之变”到作者写诗的绍熙三年()已将近七十年。时光匆匆而过,而中原的大好河山仍沦落在金人的铁蹄之下,恢复无望,怎能不让人心潮起伏?陆游热爱祖国,盼望中国统一。诗中的*河和华山,是他日夜所梦想见到的,“三万里河”和“五千仞岳”,代表着沦陷的故国河山。他在另一首《寒夜歌》中也念念不忘:“三万里之*河入东海,五千仞之太华摩苍旻。坐令此地没胡虏,两京宫阙悲荆榛!”诗人的心总是和中原河山血肉相关,与中原人民心息相通。所以,他能设身处地的为中原父老着想,体会他们的处境和心愿。“遗民”二句,从对方着笔,写遗民含泪南望王师,盼望国家统一。“南望王师又一年”,一个“又”字,包含着诗人无限的忧愤与同情。陆游在稍后的《夜读范至能〈揽辔录〉》一首诗中更进一层写出了自己的沉痛之由。中原父老不知道南宋统治集团内部打击迫害抗金势力,所以至今心存希望。如果他们知道南宋朝廷根本不思恢复,又当是何等的失望、痛心!陆游在垂暮之年,穷居山阴偏僻的山村里,秋夜难眠,想的不是个人的荣辱利害;他心念北伐,寤寐辗转,半夜起来在篱门外迎着料峭的寒风,孤独的身影在展望中原时黯然伤怀,怆然涕下。诗人的爱国情思,已渗入到日常生活的点滴之中。读这样的诗作,怎不让人对这位老诗人肃然起敬!夜读范至能《揽辔录》公卿有*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遗老不应知此恨,亦逢汉节解沾衣。这首诗是绍熙三年()冬,陆游在山阴农村偶然读到范成大出使金国时的日记《揽辔录》,有感于中原父老痴情恋国的情感而写。诗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南宋朝廷不能收复中原的深层原因:“公卿有*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投降派当道,爱国志士惨遭迫害,统治者推行的是和戎*策,一代爱国志士只能抱恨终天,这就是陆游眼见的现实。但这一切怎能向中原父老诉说交待?“遗老不应知此恨”,“不应”两字既是诗人内心痛苦的回避,不忍心让中原父老了解南宋统治者自坏长城、自甘屈辱的现实,怕浇灭他们心头依然燃烧的希望之火,又体现了诗人对遗民无比同情和对投降派的无比愤恨。遗民尽管不知这残酷的*治内幕,但一见到南来的使节,已是潸然涕下,感慨不已。诗人在此退一步写尚且如此,倘若进一步联想又当如何?诗至此戛然而止,留下无穷的深意,见于言外。这首小诗有感而发,秉笔直书,劲直激昂,陈述有力,联想深刻,句句牵心。如与后面的《追感往事》一诗参读,就更能认清南宋统治集团色厉内荏、丑陋无比的面目与本质。追感往事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不望夷吾出江左,新亭对泣亦无人!这首以议论见长的绝句,作*泰元年()春天,诗题下原有五首,此为其五。诗人以极其痛心的口吻痛斥了投降派祸国殃民的行径,有如投枪匕首,语锋犀利,直刺朝中一切主张和戎卖国的奸臣贼子和善于为自己打算的文武官吏。诗从“当年”落笔,紧扣题意追忆了高宗绍兴年间“诸公”出于私利、主张屈服求和的往事。“诸公”在这儿指高宗时丞相*潜善、汪伯彦之流,他们专权谋私,嫉害忠良,先后排挤爱国将领李纲、宗泽等抗金志士。尔后又有秦桧弄权,大肆推行投降*策,残杀岳飞,卖国求荣。秦桧执相期间,一手遮天,对凡有恢复言论的人一概加以排挤黜落。一时朝野上下乌烟瘴气,终于订下了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每年向金贡献白银、*金、绢帛、丝绸……秦桧死后,他的*羽“祖述余说,力持和议,以窃据相位者尚数人”(《宋史·秦桧传》)。陆游在此用“误国当时岂一秦”,来强调当年朝中奸臣当道、误国殃民的历史事实,其中当然也隐含着对最高统治者偏安的不满。“不望夷吾”二句,是感慨今天的*治局面,其沉痛之至,与不堪回首的往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诗人忿恨地说,现在的江左已找不到像管仲那样的大*治家,或者像东晋时王导那样的热血志士。东晋退守江左时,尚有很多士大夫为国事而忧伤,现在连一个为国事忧虑痛苦的人也没有了!王导的一番话,代表着不甘沦亡者的心声,所以当时有人就把王导比作江左的管仲,而王导后来任相后,确实也为当*者做出很大贡献。陆游感今怀昔,不胜怅然。从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到诗人写诗时,已历半个多世纪。一方面,金人在中原的土地上扎根盘踞已成事实;另一方面,南宋小朝廷麻木苟安,“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早已忘记了中原的大好河山和沦陷区人民“忍死望恢复”的殷切期望与呼唤。诸公谋身有方,新亭对泣无人,历史和现实同样令人沮丧失望。追感往事,面对现实,诗人对投降派和投降*策无比痛恨,在诗中严厉抨击,骂尽朝中一切误国的权贵们,表达了一个爱国志士强烈而鲜明的*治立场。这首小诗发扬了宋诗善于议论、长于议论的特点,抓住一点深入开掘,笔锋凌厉,文势咄咄逼人。对当时麻木的世人,不啻是一声醒世的惊雷。病起书怀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京华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陆游的律诗中常常有那么一些动人心弦、照亮全篇的诗句,令整首诗熠熠生色,通体发光。如“位卑未敢忘忧国”者,虽极朴实敦厚,却具有笼罩全篇、震撼人心的力量。诗是淳熙三年()诗人被免去参议官后写下的。诗人落职之后,移居成都城西南的浣花村,一病就是二十多天。一个被无端革职的诗人孤独地客居江边,在精神和肉体受到双重挫伤时,仍丢不开国事,心里想的是北方父老南望王师的情形,半夜难眠挑灯细看的是充满献身之念的《出师表》。这种境界,怎能不让人刮目相看?诸葛亮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悲壮激烈,使诗人为之肝胆俱热。诗人在灯下一遍遍地摩挲细看,心潮涌动。就在诗人为《出师表》的精神深深感动之时,我们却也为陆游位卑不忘忧国的精神深深地震撼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陆游和当年诸葛亮所处的外部环境都截然不同,不能相提并论。诸葛亮位极人臣,德高望重,身怀三顾之恩,肩负托孤之重。处于这样特殊的位置,从主观或客观方面都别无选择、义无反顾地必须承担起北伐曹魏、统一中原的大任。他的《出师表》可以说是情理所必然。陆游则不同,作为一个爱国志士,他也怀抱着为国献身的强烈愿望,却并不为统治集团所顾念。在大半生所经历的仕途生涯中,尽管职低位卑,却一再遭到投降势力的排斥和打击,在南宋的官僚集团中,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诗人常以诗鼓吹抗战,批评现实,抒发忠愤之气,更为偏安的小朝廷所不容。令人诧异的是,诗人居然能于这样窘迫尴尬的处境中,不知自忧,反以《出师表》自期自许,心里依然担负着国家兴亡的伟大责任。不在其位亦谋其责,知其不可而为之——仅这一精神品质,也堪许“亘古男儿”了。这首诗从衰病起笔,以挑灯夜读《出师表》结束,所表现的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和永不磨灭的意志。其中“位卑”句犹如漫漫长夜中的一盏心灯,不但使诗歌思想生辉,而且令这首七律警策精粹,艺术境界全出。夜泊水村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这首七言律诗作于淳熙九年()陆游罢任后闲居山阴期间。一个秋日的夜晚,陆游夜深后仍难以入眠。卧听北方新雁栖落沙洲的声音,触动了诗人的创作欲望。诗采用倒卷帘法,从感慨写起,首联慨叹自己功业未就已远离战场。诗人“太息”的不仅是燕然未勒的结果,更是根本就没有勒功远征的机会。“羽箭久凋零”的“久”字,是他远离南郑*幕整整十年最切实的心理感受。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供凋零?颔联承“久”而发,说自己虽则老矣,但壮心未灭,仍能像当年的卫青、霍去病那样率兵横越沙漠,而不会像新亭对泣缺乏斗志的士大夫一样去徒然悲泣。在此,“老子”与“诸君”对举,用两个历史典故推出现实生活中两种不同的人生作为和处世态度:一种是积极进取、自强不息;一种是悲观失望、于事无补。一正一侧,展示出爱国诗人的伟大气魄和务实精神。颈联笔锋陡转,由高亢激越转为悲凉幽愤,有如《书愤》中“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的深沉感叹。诗人夜泊水村,闻雁伤怀,最后一联反扣题意,和盘托出兴感之由,使前面的感情抒发一一着陆,言无虚发。这首题为《夜泊水村》的律诗,初览题意,似应描写悠闲的乡居生活。但诗人出人意表,起笔突兀,却言从*情怀。承、转两联高潮迭起,波澜有加。最后以景结情,章法错落有致。古人有“文顺诗倒”之说,这首诗倒卷珠帘,构思新颖,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更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首七言律诗,诗人在语言的锻炼上下了深厚功夫。诗不但语言形象,对仗自然工整,而且使事用典,熨帖切意。特别是在抒情写志的过程中,因为有深厚的文化作为感情的依托和凭借,语言就显得更富有深意和张力。无怪乎后人称这类诗“著句既遒”,“通体浑成,不愧南渡称首者”(潘德舆《养一斋诗话》);“率多胸臆,兼有骨气,可为南渡君臣慨然太息”(《唐宋诗醇》)。书愤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这首被清人推为陆游七律压卷之作的名篇,写于淳熙十三年()诗人在野时。陆游自江西抚州任上被黜落免官后,一直在故乡山阴闲居,至此已进入第六个年头。由于长期的投闲置散,致使诗人内心非常压抑苦闷。北伐夙愿未了,志士收身农桑,忧愤郁积心头,日深难平。许多感触都猬集交织在一起,融成一股蓄势欲喷的地火,在诗人心头激荡。这股潜流蓄势既久感慨又深,终于在一个料峭的早春,不失时机地从诗人笔底喷薄而出。短短五十六个字,道尽陆游一生之忧愤感慨。诗的前三联出笔如椽,概言一生作为遭际。首联畅抒少年豪气:早岁如初生之犊,北望中原豪气冲天,志欲灭胡,哪里知道行路艰难、世事艰险!孟子说“志者气之帅,气者志之充”,气是志在行动事业上的表现。在爱国之志的驱动下,诗人中年积极投身北伐,其壮举令人刮目相看。“楼船”句渲染诗人任镇江通判时,瓜洲一带遭遇的北伐气氛,“铁马”句则回忆南郑惊心动魄的*旅生活。这两句紧承“如山”,写中年事业,取象壮浪,气势雄健,境界开阔,充满激情,可看作他终生心期的事业写照。颈联转写眼前感慨:诗人曾以捍卫国家、扬威边地的名将檀道济自期,现在看来这种理想已经落空;而镜中自看,两鬓斑白,一事无成。这一联突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空”、“已”两字下得沉痛、悲怆,是“愤”之所由,“愤”之所结,“愤”之所在。由此切入,再深入体会陆游用典,我们还可以联系到典故外隐含的事实:刘宋名将檀道济功大德高,最后被宋文帝所杀。临刑前,檀道济愤怒地痛斥“乃坏汝万里长城”!自坏长城,历来是爱国志士最痛心、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而南宋在对金问题的处理上,自坏长城的做法岂止一二?且不说岳飞横遭杀戮、宗泽被排斥致死、王炎东召后遭诬被贬,就是陆游自己也因“力说张浚用兵”而屡遭投降派无情打击,并被冠以各种各样的罪名弹劾、排挤出朝,黜落归乡。《灌园》一诗简直可以作为这联诗的注解:英雄失志投闲的寂寞与愤世之情尽在其中。如果是一般人书愤,可能会就此打住,徒“愤”而已。陆游书愤的可贵在于“愤”而不哀,愤中反而能骤然发力,充分显示出笔底功夫。“出师”一联,既是设问又是自许,通过对诸葛亮力行北伐、鞠躬尽瘁精神的礼赞,讽刺鞭挞南宋的投降*策。至此,诗人个人雄略未得施展的积愤,对当时无人主持北伐、国威不振的忧愤,两种感情在末句会合,使诗人所书之“愤”具有更深刻的时代精神和广泛的社会意义。结句大气包举,饶有兴会,“绝无鼓衰力竭之态”(《瓯北诗话》),不愧是大家手笔。这首七言律诗悲歌慷慨,气韵沉雄,包容性大,概括性强,是陆游所有以《书愤》为题的七律中最富有个性的一首。诗作的认识价值已不须赘言,诗的艺术价值也令人瞩目。观其整体,固然高妙,即使于一联一句求之,也不乏惊人之处。如“中原北望气如山”写生形象,“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一联的用典对仗,意象镕铸以及这联景语在整首抒情诗中精心构筑,都是令人拍案称绝的。故清人纪昀(晓岚)指出:“此种诗是放翁不可磨处。集中有此,如屋有柱,如人有骨。”(《瀛奎律髓刊误》)书叹少年志欲扫胡尘,至老宁知不少伸。览镜已悲身潦倒,横戈空觉胆轮囷。生无鲍叔能相知,死有要离与卜邻。回望不须揩病眼,长安冠剑几番新。这是绍熙四年()陆游六十九岁那年七月,在山阴写的一首七律感怀诗,集中阐发了诗人志向落空的愤慨和对世事变幻的感叹。首联直抒胸臆,“少年志欲扫胡尘”是他一生不可磨灭精神的写照。“至老宁知不少伸”是引发书叹原因:少年志向的高远宏伟与至老不得舒展的落魄境遇形成对比,勾勒出一个志士悲剧性的生命轨迹,令人惋叹。颔联伸足“不少伸”三字之意,通过览镜的动作暗示年岁已老,双鬓斑白,身世潦倒。“横戈”表明自己志在披甲执锐,效力北伐,但徒有一副肝胆,胸中郁勃之气难平。颈联进而诉说自己生不逢时的苦闷和死也要壮烈的决心。诗人不愿意做一个默默无闻、形同蝼蚁、于世无益的人。生既然不能舒展志向怀抱,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这个想法,诗人素来就有。早在乾道九年,诗人就写过一篇题为《言怀》的述志诗:“捐躯诚有地,贾勇先三*。不然赍恨死,犹冀扬清芬。愿乞一棺地,葬近要离坟。”直接表达身先士卒、为国捐躯的决心,和这首七律中所怀抱的爱国热情与牺牲精神是完全一致、一脉相承的。尾联冷眼静观当朝权贵的明争暗斗、*治舞台的风云变幻,笔触斡旋有力。这首诗纯写我感我叹,表面上无一字触及和戎*策,但字里行间都充溢着对现实对*治的无情批判。少抱壮志,至老不伸,北伐无成,恢复无期。诗人感慨生不逢时,于是一再表示,死也要了却复仇心愿。特别是收尾两句,诗人冷眼观世,看到“长安冠剑几番新”,感叹当朝权贵争权夺利、钩心斗角、*同伐异,早已置北伐恢复大业于脑后。旧僚新贵相继登场,他们面目虽异,但诗人不须揩眼,就可看清他们拥有的共同本质。诗以议论见长,起句直抒怀抱很有气势,结处收势顿挫,沉稳有力。惟有颈联转折处,抒情过于直白,略嫌率露,成为白璧之瑕。但就整首诗的起结和气势而言,仍不失为一首感情真切、激昂慷慨的爱国诗篇。秋波媚七月十六日晚,登高兴亭,望长安南山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在宋代的边塞词中,难得有这样乐观高昂的格调。陆游这首在西北边防前线即兴吟就的词,不惟给他的从*之乐平添了无限风光,也为宋代边塞词补上了亮丽的一笔。唐代有一些专门从事边塞诗创作的诗人,后人把他们归为边塞诗派,如高适、岑参。宋代虽没有边塞词派,但也不乏以边塞生活为题材的词作,如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庭坚的《水调歌头·落日塞垣路》,辛弃疾的《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等,或直接以边塞生活为题材,或忆昔怀旧,抒发赴边立功的抱负感慨,从不同的侧面表现出宋代边塞之作一个比较明显的感情基调和时代气氛,那就是始终充溢着“燕然未勒”、“壮志未酬”的悲慨,笼罩着凄凄惨惨、悲凉压抑的气氛。这种典型倾向,当然也包括陆游很多代表作,如《汉宫春·羽箭雕弓》、《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谢春池·壮岁从戎》等,都有从*不果、抱负不能实现的悲凉心情,是一曲曲激越、凄怆、失意的悲歌。宋代边塞词多危苦之言、凄怆之景,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秋波媚》则是这一类词的例外。这首词是在特定心境下写的。乾道八年(),陆游在南郑王炎幕中任职。王炎是主战派,上任后励精图治,把宣抚司从利州(四川广元)徙至兴元府(陕西南郑),靠近西北前线,以便控制秦陇。陆游置身其中如鲸入海,从心底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动与亢奋。在一个初秋的傍晚,他登上南郑内城西北的高兴亭,遥望汉唐故都长安和终南山,等待着从大散关、骆谷关传来的平安烽火。眼前景象仿佛预示着胜利在望,诗人不禁豪情勃发,高歌一曲,以乐观昂扬的情绪表明了他对北伐的信心。词上片以抒情见长,浩气逼人。下片以写景取胜,意味深长。多情的明月高悬在终南山上空,驱散了黑夜的阴霾。词人眼前豁然一亮,仿佛看到长安城边的“灞桥烟柳”、“曲江池馆”正在向他招手,等待词人的到来。这几句用拟人的手法,移情于物,赋南山明月、灞桥烟柳、曲江池馆以人的感情。江山有意,景物含情,人心所归,道出了作者收复长安、收复中原的乐观心情。陆游词中有两种笔法:一种以诗笔为词,多慷慨质直之情,少委曲含蕴之美,所以王国维说陆游有的词“有气而乏韵”;另一种笔法则比较注意词的特质,颇具顿挫含蕴之致。如《秋波媚》者,上半阕意象雄壮。“边城”、“烽火”、“高台”气氛慷慨热烈,下半阕“南山月”、“暮云”、“烟柳”、“曲江池馆”形成了另一种蕴藉多情的氛围。词人一腔豪情壮怀一转为曲折幽深,豪放婉曲相间,很有词味。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吹笳暮归野帐,雪压青毡。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人误许,诗情将略,一时才气超然。
  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闻歌感旧,尚时时流涕樽前。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乾道八年()岁暮,陆游从南郑前线调回到四川成都,心里很不得已,就好像一个鼓足勇气披锐执戈、正准备冲锋杀敌的战士被迫从战场撤回,一场排演日久的剧目刚刚拉开序幕却被告知必须停止上演一样,难免使人愕然、怅惘、遗憾!陆游在南郑王炎幕中,曾经有过一段十分惬怀的生活。他在诗中写道“生长江湖狎钓船,跨鞍塞上亦前缘”(《书事》),自觉与塞上有缘。事实确也是这样:他一入南郑前线,就被川陕一带雄伟险要的山川形势所吸引。他景慕川陕一带雄豪的民风,喜欢紧张、热烈而刺激的*中生活,特别是川陕前线自觉的恢复热情。尤其令人感动振奋的是,自称“投笔书生从来有,从*乐事世间无”的他,在南郑似乎找到了张扬平生习气的最佳舞台。然而,正当陆游情绪高涨地准备直接参加北伐战斗时,主帅王炎被召,一时间幕中僚友四散。“渭水岐山不出兵,却携琴剑锦官城。”(《即事》)陆游也从气氛热烈的前线,退至花团锦簇的大后方成都。从*不到一年,“执戈王前驱”、“上马击狂胡”的人生理想即被击得粉碎。这首词当是乾道九年()陆游调回成都后不久的感怀之作。词上下两片今昔对比,泾渭分明。上片是对南郑*旅生活充满深情的回忆。词人在南郑的时间尽管不到一年,但有许多事却是终生难忘的,有的竟成为他一生回味不尽的诗料。词只是截取了三个典型的生活片断加以表现。第一组画面生动再现自己在*幕时弯弓射雕、呼鹰刺虎的壮举。“羽箭雕弓”,刻画了作为战士的外在形象。“呼鹰古垒,截虎平川”是作者在诗词中屡屡提起的豪举,凡十余见。如“云埋废苑呼鹰处,雪暗荒郊射虎天。”(《书事》)“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昔者戍梁益,寝饭鞍马间……挺剑刺乳虎,血溅貂裘殷。”(《怀昔》)挺身刺虎是他*旅生活中一个突出镜头,亦可视作气吞狂虏的一种精神象征,是力量和勇气的自我检阅。行猎时有这等壮举,说明陆游身手非凡,完全有跃马疆场的实力。*中生活是豪放悲壮的,同时也是艰苦刺激的。第二组画面写行*露宿,在一片清笳声中,战士露营夜宿,帐外则是一片白雪笼野、冰封天地。艰苦的环境可以衬托词人坚定无畏的许国之心,也最能磨砺人的意志,劳其筋骨方见英雄本色。下面“淋漓醉墨”句则挥洒自如,写得潇洒尽兴!作者最擅草书,醉中落笔如龙蛇飞舞,洋洋洒洒,笔墨所至,酣畅淋漓。一个才气横溢、诗意纵横的浪漫诗人形象如在面前!至此,三幅画面武略文才尽摄笔底。过片处“人误许”虚晃一笔,“诗情将略,才气超然”才是对三组镜头的最好总结。下片开笔就发浩叹,“何事”句包含着陆游对从*不果的愤慨与责问。成都的繁华舒适生活,重阳药市,元宵灯火,还有万头簇拥的花市,虽则喧嚣热闹,但这种闲散的生活只能使人消沉。词人身置其间“欹帽垂鞭”,倍感颓唐无聊,对酒闻歌,黯然伤神,不复再有淋漓之笔、超然之气了。词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像当年胸怀大志的班超一样,趁有生之年奔赴边塞驰骋疆场,在马背上获得功名。大丈夫不屈服命运的安排,不信功名由天定,这就是陆游的个性!从这首词当中,我们可以看出陆游的人生目标非常明确:“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陆游有大量的作品都表明他怀抱的人生志向是尚武从*、敢为国殇。他的素志是从*习武,直接为恢复大业摇旗呐喊,冲锋陷阵。在未入蜀时,他就投诗参*梁克家,希望奋其所长。在南郑王炎幕中,他终于找到了实践抱负的人生感觉:戎装英姿,腾身刺虎,随*夜宿露营,倚马起草兵书。这一切都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刺激,这才是个性回归的人生舞台。而生活偏要违背个性,活生生地让他离开心爱的人生舞台,让他到歌舞升平、繁华锦簇的锦官城里,做一名无所事事的闲散小官,他怎能不“时时流涕樽前”?陆游一些描写壮志不酬的作品写得都极其出色。因为感情真挚源自内心,所以出手自然举重若轻。只须寥寥数笔,就能产生情景相生、深挚动人的艺术效果。后人评这类词“雄慨处似东坡”、“超爽处似稼轩”(杨慎)。有时虽然表达得不够蕴藉,但情之所至,本无暇遮掩,坦诚不隔,直接向人披露诗人那一颗悲怆受伤的心,亦有一种独特的感人力量。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的词是不编年的,许多词作只能以文本所暗示的信息来判断大致的写作时段。从这首提供的意象揣摩,当作于淳熙十六年()词人罢归山阴之后。作者在词中以眼前的生活来返照当年,自然带有无限的感慨。陆游是责任感很强的一类文人。他忧国伤时,希望能通过个人的奔走呼号和不懈努力,来唤起人们的北伐意识,洗雪国耻,重振他心目中大宋王朝的雄风。无论从哪个角度考察,陆游都称得上是一个襟怀坦荡的志士。尽管他在抒发爱国热情中,屡屡以“封侯”自许,像《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的“自许封侯在万里”、《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的“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以及这首词开笔“当年万里觅封侯”,都希望自己能像定远侯班超一样建功立业,实现平生抱负。这样的反复陈述,会给人一个错觉:似乎陆游功名之念很重。如果真这样看,就误读了陆游。设想一下,在南宋这样一个积贫积弱的社会中,连半壁江山都在风雨飘摇之中,有谁真能像当年的班超一样“立功异域”,在马背上博取功名事业?在陆游年轻时,民族英雄岳飞被无辜杀害,抗金名将宗泽大呼过河而气绝。陆游自幼熟读兵书、谙熟历史,他怎不清楚“觅封侯”可能带来的不测后果!他在诗词中屡屡借用《后汉书·班超传》中的典故,一方面是出于他对大丈夫毅然投笔从戎壮举的激赏,更重要的是借班超故事激励自己的意志,坚定恢复中原的信念。当年“觅封侯”是男儿的天性,是时代对每一位有责任感的仁人志士的感召。陆游曾说过这样的话:“功名在子何殊我,惟恨无人快著鞭。”意思是说只要有人快马加鞭促进抗金北伐,谁建立功业都一样,可见诗人的胸怀是宽广的、崇高的。他牵心的不是个人的功名能否成就,而是没有人著鞭参赞北伐,完成统一祖国的大业。所以在这首词中,我们可以把“当年觅封侯”与他在南郑前线参加抗金斗争、奔走梁益间的戎马守边生活联系起来,这种说法就显得真切可感了。当年是“匹马戍梁州”,今天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尘暗旧貂裘!”时间跳跃过渡十分自然。当年戍梁州时穿的战袍,东归后已久弃不用,早已积满尘垢黯淡无光了!上片四句是从时间跨度上落笔,突出当年与今天的反差。下片四句则偏重从空间距离上对比,突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三个短句,一字一顿,诉说一生心事。“心在天山,身老沧洲”是一幅四言对句,八个字对比鲜明,概括了两种不同的生活场景与生活结局,也是诗人一生中不可调和的矛盾与苦闷所在。陆游的一生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与遗憾。现实与理想,眼前与过去,愿望与实际,梦境与醒后,包括生活的、事业的、人生的、爱情的种种方面。这些强烈的反差对比,常常是词人抒情时最动人的题材。它能激荡感情,构成冲突,掀起波澜,是激动人心最强烈的外在因素。加上作者如泣如诉的真诚剖白,使这一类作品更具震撼人心的魅力。这首词,也是同类主题中最富典型意义的名篇之一。谢池春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烽夜举。朱颜青鬓,拥雕弓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陆游中年从*南郑,前后虽只八个月时间,从事的也是以文职为主的幕僚工作,却从中体验到从未有过的振奋与豪情。对于一个从小就立下收复失土宏伟目标的诗人来说,*中生活在他一生中意义是巨大的,价值是无可替代的。所以当他不得不离开为之动情的前线时,他就把这一段生活深深地收藏在心灵和记忆的宝库之中。当一遍遍反复地阅读回味时,这些生活就成为他后来诗歌创作取之不尽、歌之不竭的题材,并激励着他一生的思想和创作。这首词也是从回忆“壮岁从戎”落笔的,写得悲怆而有气势。词作于陆游罢归山阴赋闲农村以后。根据同调连章的第三首开篇“七十衰翁”云云,当是古稀之年的作品。诗人的豪情似乎未与年岁俱老,在字里行间时时流露出烈士暮年永不衰竭的*治热情。词上片重提中年豪举,是因为不甘于今天的平庸无为。想当年从*南郑、西戍边关是何等的壮快:词以“阵云”、“烽火”为背景,勾勒出拥戈西戍时气吞残虏、雄姿英发的自我形象,强化记忆中最美好壮丽的事业,为过片处的反跌作情绪上的蓄势。下片悲歌感今,不胜慨叹。词人身处江湖,远不是“摇首出红尘”的烟波钓徒。他未忘国忧,在扁舟烟波之间还时时遥望秦关汉苑,表现出对国事的关怀,这就使“功名梦断”、“流年虚度”等慨叹,包含了更深刻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内涵,比一般仅仅以抒写个人感情苦闷的词作,更富有感人的力量。整首词以爱国之情贯穿始终,上片激昂下片悲凉,过片处“笑儒冠自来多误”一句,承上启下,是词情关衔处。壮年高亢激越的*治热情与岁月风尘也无法磨损的精神相映衬,构成了词作风骨铮铮的崇高境界。当年的雄姿英发与晚年的苦闷压抑作对比,表达出词作中千折百回的悲剧意义。夜读兵书孤灯耿霜夕,穷山读兵书。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战死士所有,耻复守妻孥。成功亦邂逅,逆料*自疏。陂泽号饥鸿,岁月欺贫儒。叹息镜中面,安得长肤腴。众所周知,宋代社会风气是重文轻武,士大夫多崇尚儒雅,把习文修身看做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特别是北宋,尚文风气尤其盛行,习武之人则往往被人轻觑。像北宋著名词家贺铸年轻时近侠,任武职没有出路,经人推荐后才转为文职,但终因任侠尚气之性不改,郁郁不得志。北宋沦陷后,外族入侵,大敌当前,朝廷本应习武图强,呼唤武治以恢复中原。但由于统治者信奉苟安*策,一些有将帅之才的爱国志士和习武之人实际上仍处于投闲状态,根本没有得到真正的重视。陆游生于危亡,民族蒙受的兵燹丧乱使他深切地感受到习武的重要。他从小爱读兵书,一方面源于他个人的秉性,另一方面也源于家学熏陶,祖上深谙兵法,家中有许多这类藏书。他的祖父陆佃管过武学,懂得孙武、吴起兵法,对兵书颇有研究并有著述。陆游早年读兵书、学*法、习剑术、练武功,常以有史才武略自期,十分注意培养自己武治方面的能力。这首作于会稽云门山草堂的《夜读兵书》诗,就是他年轻时期尚武精神和爱国思想的集中体现。诗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深秋的夜晚,在云门山深处的别业内,有一位年轻人正专心致志地挑灯研读兵书。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他的神态又是那么的忘我投入,荒僻的山野四周已是万籁俱寂,惟有窗前孤灯独明,烛照着一颗年轻的忧时爱国之心。手捧兵书,诗人的思想异常兴奋,情绪也显得特别激昂。他幻想着也像古人那样“执戈王前驱”,冲锋在前,奔赴国难。“平生万里心”以下六句,是抒发由读兵书而引发的志向和情怀。诗人以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原是男儿本色,虽死犹生;而顾念家室、踌躇不前,守在家里不管国事,是最可耻的。成功虽属偶然,但战士是不计得失的。对功名事业能否成功预先考虑得太多,反而显得迂阔而不切合实际。这六句诗的一番自白,剖露出他作为一个爱国志士、热血青年的炽热情怀,大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奋然向前的丈夫气概。这种强烈的报国之心和献身精神,读了令人振奋;他对功名坦诚的看法,读了使人感动。诗的最后四句是写直面现实后的苦闷。正当诗人慷慨赴国、壮怀激烈之际,荒野中突然传来了饥鸿的悲号声,这声音显得特别凄凉刺耳。诗人以饥鸿来比喻饥民,暗示现实生活的触目惊心。金人的大举入侵使人民流离失所,挣扎在饥饿和贫困之中。此时诗人眼前仿佛又呈现出早年遭丧乱时奔走流离的场景。岁月在无情地流逝,这种苦难的感受却一刻也没有淡忘!一想到这一切,他就无法安生。心里感觉到岁月好像故意在欺负人似的,让人空怀抱负、虚生白发!“贫儒”是作者自指,自嘲仍是一介书生布衣。古人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信条,陆游此时尚未步入仕途,显然是属于“穷”的时候。但侠士的天性使他无法忘却现实远离*治而袖手旁观。“饥鸿”之声,时时触动着诗人的心,使他“叹息肠中热”,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为之忧心,为之憔悴。“叹息镜中面,安得长肤腴”这种忧时劳心,与他晚年“身为野老已无责,路见流民总动心”的责任感是一脉相通的。陆游写这首诗时,已经历了人生的两大挫折。一是来自仕途的打击:陆游二十九岁时,赴临安锁厅试,名列第一,因触犯了权臣秦桧的私利,而被秦桧黜落,初试锋芒就遭到了投降派的无情打击,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二是个人婚姻的不幸:与唐氏有情人难成眷属,抱憾终生,也时时触动他敏感善良的心。然而这一切毕竟都过去了,并没能消磨陆游的精神意志。仕途的挫折,使他更清楚地认清了投降派的丑恶嘴脸,决心与它势不两立。爱情婚姻的伤痛,使他索性暂时抛开儿女情长,舍身忘家投入到他所崇尚的事业中去。这首诗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写就的。诗中如“平生万里心,执戈王前驱。战死士所有,耻复守妻孥”、“岁月欺贫儒”等句子,包涵着诗人很深的人生体验,有许多感触,是诗人用坎坷不遇的生活换来的。陆游早年从江西诗人曾幾学诗。曾幾擅长古体,陆游也承其衣钵,深得章法严整之妙,而气韵沉雄豪迈更有出蓝之胜。诗从夜读兵书入笔,写心明志,把自己壮志之难伸与人民的饥寒苦难生活结合起来写,昭示出南宋社会的弊端,使作品更有深度。投梁参*浮生无根株,志士惜浪死。鸡鸣何预人,推枕中夕起。游也本无奇,腰折百僚底。流离鬓成丝,悲咤泪如洗。残年走巴峡,辛苦为斗米。远冲三伏热,前指九月水。回首长安城,未忍便万里。袖诗叩东府,再拜求望履。平生实易足,名幸污*纸。但忧死无闻,功不挂青史。颇闻匈奴乱,天意殄蛇豕。何时嫖姚师,大刷渭桥耻?士各奋所长,儒生未宜鄙。覆毡草*书,不畏寒堕指。这首书信体诗,是乾道六年()陆游赴夔州任前途经临安写给当朝参*知事梁克家的一首述怀诗。句句诗从肺腑中道出,吐露了发奋自励、希望能在抗金战斗中有所作为的强烈愿望。诗分三层表述。第一层八句,先言志士壮岁虚度的苦闷。陆游自乾道二年因“力说张浚用兵”被罢免职以来,一直卜居在镜湖之畔的草庐中无所作为。这对于一个正值壮年又满怀报国理想的志士来说,该有多么失意痛苦!“志士惜浪死”而“流离鬓成丝”是诗人所万万不甘心的。所以他以当年的祖逖为榜样,在逆境中不忘发奋自励,磨炼自己的斗志,有所期待。这八句中,前四句述志,故而慷慨;后四句写实,因而悲凉。第二层“残年走巴峡”八句,叙说了去国赴任时复杂的心情。陆游被闲置五年后,在贫病交迫中,突然起用为夔州通判,将远行万里赴任,心里是很矛盾的。他对长江边上这座危孤之城怀有太多的心理印象:“凄凉*魔宫,峭绝白帝庙。又尝闻此邦,野陋可嘲诮。”(《将赴官夔府书怀》)当年杜甫曾困守在这座落日孤城之中流离无依,“每依北斗望京华”(《秋兴》)。而自己将“远冲三伏热,前指九月水”,万里奔波到这座充满凄凉气氛的地方去任职,心里当然万分惆怅。他在诗中坦率地说明,此次出仕实为生计所迫,所以还未赴任就“回首长安城”,对京都临安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感情。诗人上诗梁参*,则是为了表达更迫切的心愿。第二层写得低回细腻,诗人的心态历历可感。“再拜”句自然衔接,承上启下,转入第三层。第三层十二句很重要,是投诗主旨所在,也是理解陆游言怀深意的关键。在这十二句中,诗人意欲表达两方面的意思。一是答谢朝廷不弃之恩,说自己“名幸污*纸”,又被起用感到很欣慰,这是场面上的套话,也是投诗时必要的礼数。“但忧死无闻”到最后,是第二方面意思,这才是作者所要表达的真正意图。陆游的用世之心很切,他为自己设计的人生目标也异常明确。“残年走巴峡,辛苦为斗米。”做一个地方闲官,远非诗人的志向,他最希望能任职中枢赞襄大计,或*前执戈草檄,直接参加*事工作有所作为。“覆毡草*书,不畏寒堕指”两句,是他决心效力*前的生动写照。对我们理解第二层中复杂的赴任心理很有帮助。诗人对远涉巴峡万里奔波心存惆怅,并不是畏惧路途的辛苦劳顿,而是此行在诗人看来并非志愿所待。诗中虽无一字明言这种事实,但后面的抒写已明确无误地表明,诗人并不是一个留恋家园惧怕艰苦环境的人。他此次赴任之所以犹豫矛盾,是因为他对自己寄寓了更大、更明确的希望。这些,我们从诗人入蜀后的生活中,即可得到最好的印证。这首五言古体诗以慷慨发轫,中间迂回曲折,最后激昂奋发,诗情跌宕起伏,深曲动人,抒发了诗人报国无门的悲痛与为国献身的精神。其情率真坦白,其志坚定可嘉,是诗人入蜀前思想真实而深刻的一次解剖。太息太息重太息,吾行无终极。冰霜迫残岁,鸟兽号落日。秋砧满孤村,枯叶拥破驿。白头乡万里,堕此虎豹宅。道边新食人,膏血染草棘。平生铁石心,忘家思报国。即今冒九死,家国两无益。中原久丧乱,志士泪横臆。切勿轻书生,上马能击贼。乾道八年()秋天,诗人到阆中视察,途经青山铺时写下了这首诗。诗下原有自注:“宿青山铺作。”青山铺位于四川昭化至阆中的路上,诗人叙述了驿中夜宿时的所见所感。诗一共十八句,分三个层次。前两句承题旨总起,定下感伤的情调。次八句写青山铺一带萧瑟的自然环境和战乱时代山村荒芜凄清、满目衰败的景象。诗人取“冰霜”、“落日”、“孤村”、“枯叶”、“破驿”等衰飒之象,又以“鸟兽”悲号、“虎豹”食人、“膏血”遍地等惨不忍睹事件穿插描写,极力渲染青山铺一带的阴森冷落,为下面诗人引发浩叹作情绪上的铺垫。这种手法,很像李白《蜀道难》“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一段的赋写。所不同的是,李白用笔多虚,为情设景,陆游用笔偏实,情景相因相生。后八句即景抒情,抒发了舍身忘家、一心报国但理想不得实现的悲哀。特别是最后二句,透露出诗人未被重用的苦闷,与题意丝丝相扣,道出了诗人之所以太息的缘由。整首诗取景衰飒,下笔凝重,情绪感伤愤懑,与诗人在南郑期间的其他诗作和后来的大量追忆诗相比,情调风格很不一样。可能与当时有感于“会从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等一系列建议未被王炎采用而心情落寞有关。再加上身处羁旅,在特定的环境中,很容易诱发类似伤感的情绪。陆游南郑期间写的诗留下的不多,有的说是落水而佚,有的说是可能因涉嫌与王炎的关系而自删。这首诗能幸存下来,大概因为情绪比较个体化,且是抒发不能遇合的伤感的缘故。宝剑吟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托物起兴,以剑喻人,是这首诗给人最强烈的印象。陆游这首咏宝剑的名篇作于乾道九年()九月嘉州任上。陆游嘉州任上写过许多抒情诗,在艺术形式上除了直接抒发胸怀抱负外,还用醉歌、记梦、咏物等多种形式,诉说壮志难酬的激愤之情,这首宝剑诗就是他在嘉州期间写下的一首著名的咏物之作。诗表层凸现的是两个形象,一是宝剑,二是幽人。毫无疑问,宝剑是诗人着力歌颂最耀眼的主体形象。“幽人”所枕的宝剑,看来不是等闲之物,因为一到夜晚,它总在匣中殷殷作响,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诗人一开篇就抛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吸引读者的注意,让人感到蹊跷新奇。接下去两句是“幽人”揣摩宝剑作声的原因。古人有宝剑化龙的神话传说,这匣中的剑,是否也像晋人张华、雷焕所佩的龙泉和太阿剑一样想遁身入水,化为蛟龙,鼓起风雷掀起漫天的波涛?要不然是痛恨狂妄敌人的侵犯而想奋然远征,建立不朽的功勋?至此,宝剑形象已清晰可感,跃然纸上。面对着宝剑殷殷不断的呼声,幽人愀然心悸,正襟危坐,“取酒起酹剑”,劝它不要太露锋芒。幽人当然识得宝剑的价值,“至宝”是幽人对宝剑的评价。但他以为越是名气大的宝物,就愈要收敛光芒深藏不露,否则会招惹麻烦。这把困锁在剑匣中的宝剑,不就是一个显例吗?平庸的人们不喜欢宝剑显形于世锋芒毕露,所以幽人只有劝慰宝剑暂时不要过于冲动,要“潜行”等待时机,在时机成熟的那天奋然出击,施展所长。这句话既是慰剑,也是慰人。在这里,隐居待时的幽人和被困匣中的宝剑难道不是面临着同样的现实?所以,幽人在此以“知君者”自居,当非虚言。至于最后二句“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直可视为幽人自问自诘的牢骚之言。这句诗以反语下笔,一方面照应篇首题旨,使诗首尾相应,结构完整;另一方面接过宝剑铿然作声的话题,进一步发泄生不逢时、郁愤难平的牢骚,“一匣有余地”带着明显怨愤和讽刺的意味,是作者刻意点化的一笔。这首诗形象鲜明,构思独特,很有机巧。诗中宝剑和幽人两种形象是作者内心外化的两个窗口,殷殷作响的宝剑可看作诗人性格的还原。幽人形象可看作诗人面对现实无奈的一种表现。这两类形象并置在同一首诗中,让他们同病相怜,互相交流,其实是诗人矛盾苦闷心情有步骤、有层次的展示。宝剑的铿然之声,说明诗人内心不甘寂寞,有强烈的欲望,想摆脱环境的束缚去实现自我。幽人以酒祭剑,劝慰宝剑敛光潜形,这是诗人从现实出发,所操持的抚慰灵*、安顿身心的文人守身之道,就像白居易在贬谪之后奉身而退,为雾豹、为瞑鸿一样。其实陆游心灵的创伤,岂是儒家守身之道所能安抚得了的!诗结尾处的反诘,正说明云龙之志非匣中余地所能周旋,祭剑之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难以自慰!宝剑的主体形象压倒一切,以剑喻人,充分展示了陆游个性的特殊风采。观大散关图有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癯儒。大散陈仓间,山川郁盘纡。劲气钟义士,可与共壮图。坡陁咸阳城,秦汉之故都。王气浮夕霭,宫室生春芜。安得从王师,汛扫迎皇舆。*河与函谷,四海通舟车。士马发燕赵,布帛来青徐。先当营七庙,次第画九衢。偏师缚可汗,倾都观受俘。上寿大安宫,复如正观初。丈夫毕此愿,死与蝼蚁殊。志大浩无期,醉胆空满躯。陆游真不愧是一个热情澎湃、敏而善发的诗人。一张普通的大散关地图,也能唤起如此强烈的创作冲动。俯仰之间,即写下这洋洋洒洒五古二十八句的著名长诗,这难道不是他情动于中、心有郁结的一种表现?陆游对大散关一带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在诗中曾多次提到这个西北重镇的名字,如在南郑写的《归次汉中境上》诗有“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的隐忧。离开南郑后,在蜀州任上《观长安城图》诗又提到“三秦父老应惆怅,不见王师出散关”的遗憾。晚年归居山阴故里,赋《书愤》重提“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从*散关的情形。垂老之年在《追忆征西幕时旧事》诗中“大散关头北望秦,自期谈笑扫胡尘”,也一再念及当年北望中原的豪情。在陆游的眼里,大散关不仅仅是西边北防的重镇,宋金两国的边界,更重要的,大散关是实现他平生志愿的舞台,实施他经略中原思想的根据地。陆游到南郑的重大收获之一是经过几个月的实地踏看考察,确立了“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的战略思想。由于随之而来急剧的时局变化,这个思想一直没有贯彻实施的可能,为此深致遗憾。难怪诗人在蜀州任上重见大散关的地图,便情不自已、感慨万千。此时,他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号称“天下伟人”的四川名士师伯浑,是一个个性特立的人。陆游和他相识,纯属偶然。但心仪名士,广交奇友,却是陆游在蜀中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乾道九年()夏,陆游赴嘉州(今四川乐山)任途经眉山,结识了师伯浑。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并引为知己。淳熙元年()春,陆游离开嘉州,师伯浑在青衣江上为他送行。此后,常有诗文往返,这首词当作于青衣江上别后的四年间。淳熙四年()师伯浑卒。词从虚处落笔,上片渲染梦中景象,先声夺人。在一片辽阔的雪原上,陡然响起的胡笳声,一下子吸引了诗人的注意力。是王师出征前吹响的号角,还是两*相遇时激战的*声?诗人一时之间难以确认到底置身何方,足践何处。“雪晓”句是虚景实写,突出梦中场景的逼真,所闻所感的真切。“梦游处,不知何地”来反扣题意,点明梦境的恍惚迷离和乍然置身其间的惊奇与迟疑。这一切景象,陡然而来,不作铺垫,没有暗示,缺少过渡,全无人事交代。就在乍惊乍幻之间,马上又衔接上另一幅情态全异的画面:只见千*万马悄然无声地如潮水般涌来。这里作者特别清晰地点明“无声”场面的寂静整肃,与上面“清笳乱起”形成对照。“乱起”强调胡笳陡然响起、声声不断、响彻云天的效果。“铁骑无声”写骑兵在雪中衔枚前进、*容严整的样子。“似水”是诗人爱用的比喻,并在梦境中常常出现。这里用“望似水”,来描述所见骑兵队伍如无声的潮流汹涌向前、不见首尾的视觉印象。至此为止,诗人已把梦中的听觉视觉两方面的刺激传达了出来。下面“想关河”三句,是对“梦游处,不知何地”的进一步坐实。这支清晓疾速行*的部队将奔赴哪里呢?“雁门西,青海际”原是指北宋与北方少数民族的边界,此时久已沦陷,这里诗人举以指代西北边陲战场,让梦游的地点具体化。梦的指向,也就是作者心意指向。陆游希望北定中原,克复失土,眼前不就是梦寐以求的战场?诗人在梦境之中,虽然只作客观的陈述,似乎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情感体验方面的信息。但读词至此,读者还是可以体会到诗人置身其间的激情。下片抒发醒后感慨,多激愤之词。梦境虽好,但毕竟短暂虚幻。梦中激发人心的场面一旦醒来,更反衬出现实中的失望与怅然。在清冷的月光下、寒灯里,更残漏断,涌上心头的是无言的凄凉和酸楚。寒灯、漏断、月斜与上片的清笳、铁骑、关河,两种场景、两种气氛前后映照。词人情不自堪,无限感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终于逼出下文:“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如果说前面作者尚能比较客观地叙述梦境和梦醒所见的话,那么这两句作者显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失望与痛苦,一变笔法,改用直接淋漓之笔,宣泄感情,向朋友一吐积郁在心头的愤恨!“有谁知”是本词的关捩紧要处,必须细加体会。陆游有感于金瓯沉陆,抗金复国之志一直很炽烈。尽管他用各种方式反复申诉,但现实中却少有人真正领会他内心赤诚的情怀。早年在临安慷慨述论迁都,不被重视;中年入幕南郑,屡进治*强兵之策,手泽未干,却被调到成都。生活中就有这样悖反人情的现象:从戎之心越迫切炽热,身离前线的空间距离愈遥远,而梦上沙场的欲念反而越活跃强烈,不可遏制。陆游向师伯浑诉说梦境心事,恰似辛弃疾赋壮词《破阵子》寄陈亮一样,都是诉说“无人会”的英雄落寞苦衷。两人都有抱负梦想,但均被残酷的现实所葬送。一个是“可怜白发生”,坦陈了辛弃疾对现实清醒而痛苦的认识;一个是“鬓虽残,心未死”,披露了不肯向现实低头、壮志不移的信念。读了都让人扼腕三叹!初秋梦故山,觉而有作犬吠舍前后,月明村东西。岸草蛩乱号,庭树鸟已栖。我仆城中还,担头有悬鸡。小儿劝我饮,村酒拆赤泥。我醉不自觉,颓然葛巾低。著书笑蒙庄,茗物自齐。这首记梦诗作于淳熙六年()七月建安任上。题下原有四首,这是其中的第二首。诗描绘了梦入故园时的生活情景,如身临其境,画面尤其逼真亲切,真可谓心从此地驰去,诗从故山飞来。一个初秋的夜晚,诗人悄然入梦。他踏着皎洁的月光,回到了久别的故乡镜湖三山。这里有他熟悉的田园和精心营造的茅庐。诗开始四句,描述回村时的见闻。家犬在欢迎诗人的到来,河畔草丛中的啼蛩高高低低地唱着,宛如随意的田园乐章,听了使人倍感亲切。“犬吠”与“月明”句,“岸草”与“庭树”句对偶排列,一动一静,两相呼应。以犬吠、蛩啼之声划破秋夜山村的宁静,写月光下村庄、庭树、栖鸟的安泰和平。整幅画面动静结合,富有生机,充溢着诱人的乡土情韵。前四句写梦中故山景色悦人,下面四句则叙家乡人事可嘉。“我仆”从城里捎鸡回来,“小儿”殷勤奉觞劝酒,诗人在亲情慰藉中乐陶陶地醉了。于是忘却了烦恼,忘却了一切。煞尾两句,道出醉后物我两忘、逍遥自得的心境,收笔自然含婉。陆游从四川东归不久,即被遣往福建任福建路常平茶盐公事。赴任之前,他只在山阴故庐小住月余,就匆匆直抵建安任所。建安任上宦情淡薄,生活寂寥,陆游很不适应。无聊之余,接连写了许多感怀蜀中*旅生活和留恋山阴故土的诗,感叹“登临独恨非吾土”(《绿净亭晚兴》)。这组梦故山的诗,是“觉而有作”,就不免带有建安任上的感慨。梦中的故山愈美,梦醒后的感慨就愈深。这首记梦诗文理自然,思路清晰,意境优美,笔墨含情,不尽之意尽见言外。二月一日夜梦梦里遇奇士,高楼酣且歌。霸图轻管乐,王道探丘轲。大指如符券,微瑕互琢磨。相知殊恨晚,所得不胜多。胜算观天定,精忠压虏和。真当起莘渭,何止复关河。阵法参奇正,戎旃相荡摩。觉来空雨泣,壮志已蹉跎。这首诗作于开禧二年(),朝廷将对金宣战,战事已迫在眉睫。陆游此时情绪异常激昂,不仅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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