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治疗的费用 https://jbk.39.net/yiyuanfengcai/tsyl_bjzkbdfyy/本来题目应该叫肿瘤科回忆录什么的,但是我想了想觉得逼格不够。而且肿瘤科的经历对我确是有一些影响的,借用此句也算有些应景吧。回忆录这种东西本应在刚出科的时候写一写,无奈我生性懒惰,未曾动笔。到现在整理过往医案,觉得肿瘤科的很多东西还是值得一提的,便借此机会把它写下来。记得当时选择科室时,其实是比较随意的,大体原则是哪个科比较闲就选哪个。不过我觉得平时看不到这么多肿瘤患者扎堆,想了解它只能看书,不如进病房看一看长长见识,所以在排到肿瘤科之后也没再改动。基于同样的原因,在宽街的三个月门诊我也选了肿瘤科的老师。因为第一个月在脾胃科病房,所以我最早接触肿瘤科其实是在门诊部。当时跟的是杨老师,第一次跟诊的时候她就问我为什么会这个科室,我把前面那个理由说了,然后就成功树立起一个热爱学习的光辉形象。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杨老师对我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后来有些病人的方子会让我来开,而且不会改动。现在中医学界整体上是以搞科研为导向的,像我这样胸无大志就想看看书治治病的人过得就不是很顺心。当时正值本科最后一年,医院还是搞学术了。虽然我大体上已经决定选择学术型,以留出足够的时间继续学习,但这样总归与临床是半脱离的状态。杨老师这时候是支持我选择学术型的,医院的制度,她似乎比我还激动。医院,天天就写病历收病人,几年规培其实根本没学多少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当一个廉价劳动力,最后说:“学生的学习热情就是这样被一天天磨没的”,并表示自己挺医院,后来中医都没好好学。说实话,我想走传统中医的路子,在那几年上学的时候,压力还是有一些的。直博出来就想看病,也不考虑往上爬,基本上是跟没出息划了等号。可是这又有什么错呢?我本就是为了当医生而报的这个学校,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想干什么就改变自己的目标?虽然平时学习也不算特别努力,但好歹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我总感觉与大环境格格不入,有时候也会想要不就咸鱼一把,随大流走算了。凭岐*班的资源,体制内混一混,当上大佬的概率还是挺大的。杨老师的鼓励还是挺及时的,也很重要。毕竟同行者本就不多,对于每一位能够理解我的师长都理应心怀感激。学术上,杨老师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大部分是西医方面的。说来惭愧,关于这一部分我已经基本上全忘光了,可能也就记得肿瘤应该查什么,还有肿瘤的一些典型警示症状了。但是有一些中医的东西,还是很有意思的。以前我也跟别人讲过几次,就是肿瘤患者,有很多人会见到一种很特别的腻苔。我最初发现这个之后,请教了杨老师,她说没错,以她的经验来说,肿瘤患者里这种苔出现的频率明显很高,而在其他病里可能就很少见。如果要形容其特点的话,我将其总结为“颗粒分明的腻苔”,老师表示这个形容很贴切。这种苔代表了什么含义,还不太清楚,不过或许可以据此推测,肿瘤多有顽痰痼结,用蜀漆白芥子之类的药可能会有些作用。另外就是,肿瘤患者经常见一种特别的涩脉。传统说涩脉是“轻刀刮竹”,以形容血流不畅,我见的这种涩脉,或许可以用“如沙入水”来形容,下手感觉沙沙的,好像血管里有泥沙之类的东西一样。而且,进展期的病人总会见到数而有力,沉取不衰的实脉,或许是提示肿瘤的发展与实热有关,这么看来,常用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抗癌药是有些道理的。趁这个机会,我也试了试其他东西,比如精准脉学。因为门诊的肿瘤病人大多是做过了手术的,身上多多少少都缺点什么。然后发现,除了乳腺问题是真的在关下能摸到结点,其他部位的问题基本上一个都摸不出来。而且别人常说某脏器切除后,对应的脉位会陷下去,我摸着很少有这样的,就算有一两个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因为不是常态。不过我现在又开始学精准脉学了,过一段时间再看能不能实证吧。最初动手开方,是有位病人跟丈夫一起来的。老师看完之后,病人丈夫说老是头痛,能不能给他也看一下。然后老师就说让这学生看吧,他中医看的比我好。我干笑一声,想说老师您这给我捧得就太高了。但事到临头,也就硬着头皮上了,所幸病情比较简单,头两侧痛,夜间重,舌质红,脉弦数,用了加味逍遥散,后来反馈说吃完没再犯过,总归是没给老师丢脸。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另一个病例。老年病人,病情比较稳定了,但总是有很多痰,舌苔特别厚。之前用了很多化痰的方法都没用,有一次病人又来了,老师说这次让学生试试吧。我看既往情况想着那就不是痰的问题了,细问得知,痰虽多但难咯,苔虽厚但视之干燥,且经常感觉口干。那时候正在学温病,就记得《温热经纬》有注“甘守津还”一法,所以直接开了个沙参麦冬汤。过俩星期走路上碰到老师,说那病人又来了,这次吃了终于有用了,然后很开心地让我把有关的原文发给她。撇开对我的尬吹不说,杨老师确是一位富有人格魅力的医生,病人对她的评价也都很高。我听病人说,她曾经为了给病人加号看完而累晕过。自问一下,我恐怕是做不到这样的。至于老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我抱以极大的信任,是源于我对于为什么选肿瘤科的回答?还是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并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给我提供动力。在第二个月,我进了肿瘤科病房,见到了跟门诊上不一样的情景。说起来,病房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也对我抱有极大的信任,可能因为我是直博的有学霸印象加成吧。刚入科的时候带教问我会不会开方子,我说会,然后她就开始满屋子炫耀:“我们组来了个会开方子的!”后来仔细一想,我总觉得她最初可能单纯就是想偷懒而已。一开始师姐是想培养我写大病历的,还很仔细地教了我。我第一次写病历的时候,她还坐旁边瞪了好长时间,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还是自己来吧。其实我写的病历大体上没啥毛病,就是速度有点慢~因此,师姐决定让我承包贴化验单的任务,我当时还想着干这么少的活看他们工作是不是有点过意不去,不过等到下午化验单送过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如果有哪天我请假了,师姐肯定会把化验单收起来然后等第二天我来的时候塞我怀里,每到这时我都十分感动。总之,我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贴单机器,然后平时就是跟老师查查房,跑跑腿,处理各种琐碎事。转折点是在入科第一周的周五,楼上肿二的老师下来签字,跟带教闲聊,提到她组里有个病人,术后高热两周下不去,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然后带教朝我一指,说“他也会开方子,让他看看去”。我一脸懵逼,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啥玩意儿!?”虽然最后还是去了,这个病人就是前面说的那个高热不退,用三仁汤没用,我看身燥无汗,苔厚腻满布,就在三仁汤上合了藿香正气跟麻杏苡甘,然后再加加减减。周五写在纸上交给楼上的老师,她说等周六药吃完了要是还不退就试试这个。周一上班,带教跟我说那人吃两副药烧退下来了,问我是怎么考虑的,我说看舌苔像达原饮那种描述,主要还是湿浊,利湿不行就换成芳香化湿呗。自此一战成名,我的职能范围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化验单还是照贴,老师可能也发现我除了开方子,其实其他的啥都不会,所以让我每天没事就去病房溜达一圈,看谁药吃完了就给补一个。直到后来教秘觉得需要锻炼一下我,让我收了俩病人,才算干了点转科该干的事。说起教秘,他也是个有想法的男人,一周五天我能有三天看他挨主任的批。因为他总想给病人开点不太常规的药,主要还是因为普通的药对肿瘤效果不好。比如有一次给人开了60克蜀漆还是泽漆,主任查完房回来一脸狰狞地对他说:“你下次再这么开,先自己喝一付看看什么感觉再说!”其实我是支持这个行为的,毕竟治疗效果不好咱总得想办法找效果好的方法是不是。对于肿瘤,很多时候是一效难求的,或者有效但不能改变病情的发展趋势。有一次收了一个肺癌患者,才三十多岁,因为胸部剧痛,剧烈干咳去做了检查,发现后就住院了。我先给开了一个方子,第二天查完房出来,带教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问道:“你给他开了什么方子!”我早晨还有些困呢,立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然后开始认真考虑如医院会不会保我。紧接着又听她说:“病人说吃一付就不疼了。”我有气无力地干笑两声,颇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但是过了两周,病人又开始剧痛,而这次再吃药就不管用了。手术和化疗后的各种并发症还是挺多的,之前写便秘的那个病人,就是定期化疗,在那一次后四五天不解大便,而且病人本身血压也不低,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临时加了中药,那也是我第一次用提壶揭盖法,两小时就通下来了,之后几天也没复发,效果还是挺好的。然后化疗后口腔溃疡的,舌质红苔少,用了清营汤,消的也挺快。但有些病人就不好处理了,有位病人是什么癌我忘了,病灶在大腿上,本来挺稳定,但做了穿刺之后病情开始急剧恶化,患处不红,发热,肿的挺大,余无明显不适,舌脉也没什么特点。开了个仙方活命饮,吃了几天没什么感觉,后来跟同道讨论了一下,换成芍药甘草附子汤,但吃了就吐。最后没办法,又换回仙方活命饮给她带药出院了,带教的意思大概是吃药可能还会有用,比等死强。还有个病人,也是化疗术后,连续几天没有小便,而且持续低热。我先开了五苓散,后来又换成猪苓汤,但都没什么效果。现在想来,很可能是阴虚导致的小便不利,应该用增液汤的,当时也是见识不够,没反应过来。也是这个病人,在生日时,科里的医生专门为她定了生日蛋糕,祝她生日快乐,最后给她弄哭了。在无法缓解病痛的时候,这或许是医生能做的最后一点事吧。但是不管开的方子有效无效,除了便秘那个病人的浮洪滑脉回归了正常脉位,大部分病人的舌脉都是没有明显变化的。因为每天都要去病房看一圈,我还发现这些人的脉会间歇性变得沉数有力。每到这时我都有种无力感,所谓辨证论治,最后还是阻止不了病情的进展,加上抗癌药也不行。难怪杨老师对我说,她那的病人效果都好,不是因为她医术高,而是因为效果不好的都来不了了。谈起中医,教秘很是看不起外面的某些大师,动不动就吹嘘什么病好治,真到病房待几个月就老实了。我深以为然,毕竟能在外面就诊的相对来说都是轻症,医院呢。据说科里曾经信了某些大师的话,专门请来讲座顺带查房,结果分的那些病人吃了药连并发症都没有缓解,更不用说是肿瘤本身了。相比于那些大师,科里的人似乎对我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随着我待的时间变长,他们开始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能不能看出来某病人什么时候会死,会不会算命之类的。其实这种心态大概可以理解,因为病人去世的话主管医师需要写死亡病历,而这东西写起来特别长,一般情况下需要加班很长时间。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在病人去世之前给他办转院或者出院。对此我只能说我就是一普通学生哪能看出来那东西,表示遗憾并深切同情,然后拎本书坐旁边舒舒服服地看老师肝病历。死亡是肿瘤科绕不过去的话题,科里谈起死亡并不是十分沉重,或许只是为了淡化它所带来的阴影。有些病人会医院治疗,医生与病人之间,很多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医患关系了。病人有时会给我们带一些东西,也会和我们聊天,几年相处下来,恐怕比有些老朋友见面还多。如果有的病人突然之间不来了,那他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来了。每隔一段时间,科里都会掏出一个小本本开始挨个打电话,这时候科里的氛围总是有些沉重。刚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老师告诉我那是在做随访,但是每次都会多几个没法打通的电话,如果一个电话持续几次都打不通,就会被从本子上划掉。每一笔下去,就意味着有一个病人去世。这时候我也大概能理解有些家属常说的那句话了:“医院怎么就没了呢。”有一位肺癌胸水的病人,入院是走进来的,短短一个星期过去,就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每天需要靠胸水引流和机器支持才能存活。到了第二周,就办理了转院,准备去临终关怀。病情发展的这么快,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病人家属的情绪一度比较激动,就问了我们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家属接受了现实,办了出院。还有一位病人,诸症已向好转,只因为午饭吃了一口硬物,引发了一系列反应。当时我们正在吃饭,老师把碗一丢就往病房跑,抢救了半个小时,没救回来。后来老师跟我说,其实他抢救几分钟的时候就知道病人已经不行了,只是为了照顾家属情绪,才继续抢救的。而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一位胰腺癌的病人,蒙古族48岁,入院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每天胃部剧痛,晨起发热,反酸呕吐,不能食物,舌绛红无苔,六脉软滑数有力。入院带着之前开的中药,大概是升阳益胃汤的意思,用了很多燥药。这个药吃上胃痛就能减轻,但是稍停一下就会加重。老师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我看了看就开了一个青蒿鳖甲汤加减,但是吃了药就吐,这么换了两天方子,到最后我也越治越乱,只能换回原来的方子,好歹能止些痛。病人自知时日无多,最后决定出院。问及以后的打算,她说想趁还能走点路的时候出去玩一玩,如果死在了路上,就把骨灰带回家。临出院时,她对着我们鞠了一躬,说道:“这些日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很多在场的人都哭了,那一天的气氛都比较沉闷。老师说胰腺癌是最恶性的癌症,恐怕是毫无办法了。我最初也以为是病情如此,非医之过,以此自我安慰。后来读到《王孟英医案》,有胃痛发热,呕不能食,舌光无苔,病属噎膈者,用半夏泻心汤去参枣草,加石斛之类,以开胃气,养胃阴。再往后,《临证指南医案》上也有类似的病案。我才反应过来,当时是彻头彻尾的误治。我不知道正确的治法究竟能不能挽回病情,但总归是个希望。如今三年过去,这位病人只怕早已离世。至少这让我意识到一件事:学了用不到,总比要用的时候不会强。有人说我读书杂,其实不过是为了开开眼界,万一碰到有些罕见的病情,是要有个思路的。专职于临床,要背的东西很多,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或许有时候还会碰到一些蛮不讲理的病人,但总有另一些病人,是医生继续学习的动力。愿与诸君共勉。章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