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晚上八点,摄影棚里忙得热火朝天。
猜猜我正在干什么?
说出来有点小别扭,本姑娘正在为本市一家老牌墓园代言。
对,你没看错,这年头连埋死人的地方都需要找漂亮的女生担当形象代言人,就是这么有腔调!
我叫柳妙,今年虚岁十九,主业是瑶江市影视艺术学院二年级学生,平时利用自己还不错的外貌和身材条件,兼职给一些服装网店当模特。偶尔也能狗屎运当头,接到点小成本的电视广告拍拍,譬如今天这一支。
“柳妙,把裙摆撩起来,懂什么叫撩四分之三吗?!”
胖导演见我又走神,马上吹胡子瞪眼睛,拿起大折扇噼哩啪啦地拍椅子扶手。
我扁扁嘴,勉为其难地将裙子拎起一点点。
真搞不懂代言墓园为什么还要露这露那,这到底是要露给人看还是*看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当两枚凶猛的眼刀子飞过来之时,我还是老实地把裙摆提上一两寸,努力挤出端庄温和的笑容,用清甜的语调软绵绵地念。
“永宁墓园,*府拨地环境优雅,让您逝去的亲人长眠于柳暗花明,安享永久安宁。”
啧,这是谁写的破文案呢!比我一个三流艺院的大专生还不如。
导演终于满意,指挥摄影机围着我转了好几圈。
“下一组镜头,别忘了低腰,又忘了我刚才给你说的动作了吗?”没过半分钟,他又吼起来。
“对准镜头低腰微笑,不要露齿!”又发来一通指示。
我只能弯下腰,近景灯光肆无忌惮地照下来,感觉略羞耻。
周围响起轻微的吞咽声。
幸好经过几个月的职业生涯,我对这些恶心的反应已经免疫良好,不再会面红耳赤影响工作进程。
拍完可以拿到两千多块,想想艺校抢钱似的学费,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呢!
“最后一组镜头了,你们都给我提起点精神!”
这位胖乎乎的导演大概有点名气,所以也很凶。他又拿大扇子敲器材,一边大吼:“快换上布景,全体休息十分钟!”
此话落下,所有人不给面子地长吁了口气。不到十秒的广告片,从下午两点拍到现在还没搞定,大家都快累趴下。
但我没法休息,得赶快跑去更衣室换衣服,以迎接下一拨的折腾。
可能为了贴合拍摄对象,这次的摄影棚竟搭在永宁墓园的一间小仓库里。
从临时更衣室的小窗往外看,不远处就是竖得密密麻麻的墓碑,让人有种被无数死者围观的阴森感。
我赶紧拉严实窗帘,回头发现衣架上挂着一件簇新的内衣,旁边有一个木头模特,身上穿着整套厚重的新娘装,式样极其古色古香。
内衣还是挂绳收腰的肚兜型,看着有让人耳红脑热的暧昧感。
我就疑惑了,难道下一组镜头需要换这些上镜?穿古装嫁衣代言墓园,听起来像是一则恶劣的恐怖玩笑。
可左右看看又没有其他衣服,这间临时隔出来的更衣室只有我一个人在用,不会有其他演员的行头混进来。
时间紧不容多纠结,我只好先把肚兜给换上。
在穿衣镜前面转了几圈,然后好想掩面嘤嘤嘤。
雪白的皮肤被裹在一小块粉绯的丝布之下,我自己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而且肚兜的做工好得不像是道具服饰。细腻的桃李绣花配上银丝线绞成的系带,修身的剪裁把身体曲线半藏半掩地展露无疑,淡粉的用色带来不少魅惑之美,竟然比内衣店里挂出来的高档货还要漂亮百倍!
看着镜子里的娇影,我升起些得意的自恋,用手拢了拢头发,设想导演会发出的指示。
摆手挺腰,纤细长腿一摆……噫哈哈哈,还算完美!
我噘唇想冲镜子扮个*脸,却莫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才察觉空气一下子变得阴嗖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寒颤。
这冷来得古怪,往皮肤里钻,又贴着骨头往血里渗。
忍不住又连打好几个喷嚏,我赶紧捂住鼻子,生怕不小心喷出点什么将身上的肚兜给弄脏。
手刚离开,一种比阴冷更诡异的触感隐隐地从皮肤上传来,就像有双大手正轻柔地抚摸过脸颊,挟着冰凉的触感。
我顿时懵傻,投降般半举起胳膊,懵逼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脸上的肉肉在自行地微微颤动,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而且这一定是双男人的手,修长精瘦,还有硌人的指节!
有、有*、有*啊!!我的脑幕中顿时疯狂地刷出这几句。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世界居然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它竟然直接伸爪子摸人了??
这种状况就太恐怖了,除了眼睛和耳朵能用,身体的其他器官似乎都已失效。我像只被石化的娃娃呆杵原地,跟传说中的“*压床”有得拼,区别就是还能从穿衣镜里看到的自己现在的模样。
可我宁愿眼瞎……按在脸上的手缓慢地顺着腰线爬下去,很快碰触到了系在腰后的绳结。
靠,它的意图实在很明显,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头的脑汁完全烧沸成一锅粥。
该怎么办呀怎么办?!
虽然作为一个未来的演艺工作者,我已经尽量开放心态,不像普通姑娘一样对被碰触那么敏感。但在非表演的状态下被一个冰冷的*爪子摸来摸去的感觉,还是让我忍不住想尖叫啊。
可愈恐惧,它就愈发放肆!抽散掉松垮垮的绳结后,遮在身体上的布片被拖拽着掀起,一点点的。
攥住布料的隐形爪子贴着皮肤划过,阴冷坚硬的触感,惹得我的身体害怕得一阵阵抽动。
我悲愤得好想以头撞地,血洗这番耻辱算了。
“呵呵,不错,光这样可爱的反应,为夫就满意。”
妖魅清朗的磁音擦在耳廓边上,清冷地响起。
果然是,男的……而且是一只不要脸的大色*!什么叫“光这样可爱的反应,为夫就满意”?!
我气得差点噎气过去。
“娘子,待为夫来帮你穿嫁衣。”
这个看不见的*东西兀自嘀咕不休。
衣架上的血红嫁衣突然猎猎地剧烈飘动,不见有人拿起也没有任何预兆,就那样直挺挺地飞过来。它好像有了生命,半空之中自动解开所有繁复的盘扣,衣袂飘飘当头就朝我罩了过来!
我愣愣地看着,脑子里突然清明地蹦出个直觉——千万得躲开!
哪怕天崩地裂天雷劈头,也不能被它罩住!
“娘子,别怕……呵呵,穿上它,你一定会变得特别漂亮,就像为夫中意的样子。”
不要脸的*东西似乎清楚地听到我所思所想,安慰得温柔入骨。
呵呵,呵你妹啊?!
凑在耳边的气息有着古檀一样醇厚的幽深清香,却阴凉如冰,冷得我鸡皮疙瘩直冒。
*哥啊,小女子我一点也不想穿上你认为漂亮的衣服,也不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求放过行不行啊?!
肚皮里的哭天抢地显然没用,红艳艳的嫁衣已自发大卸八块,化成一股姿意飞舞的血红龙卷风围着我全身狂旋。
等我睁开眼,它已经虫茧一样把我的全身包个严严实实。
镜子里,幽然泅显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长发被一根孔雀花形的金簪高高地绾起,红艳艳的绫罗洒金百折裙配大花百鸟朝凤大夹袄,喜庆得就像是位马上要坐上大花轿出嫁的新娘!
而我的脸色却苍白得像一只纸糊的陪葬纸俑,只有一双果冻般的淡粉樱唇被上下点了两片如血殷红的咬唇妆。
看上去,如此诡魅。
“怎么样,漂亮吧?”
这只话痨的*货又哼笑。
我恨不能张嘴撕咬下他那张不要皮的脸,特么你哪只*眼看得出这样子漂亮啊?!
他离我的脸颊似乎很近,近到都能感觉到那两片冰冷的唇在翕动。
可我全身似乎也已化成一个纸人,而手脚轻飘得像被困住的烟雾,一动就会散了去似的。
只有脑细胞还在像锅沸腾的浆糊,卟卟卟地冒泡不已。
我知道这样下去后果要不堪设想,再害怕也必须抱住理智大神的大腿。因为这十五分钟内,外面的人都以为我在换衣服而不会特地进来,要摆脱得完全靠自救!
“娘子,时间不早了,随我来吧……”清冷妖魅的声音又响起。
兴许是被施了什么法术,我整个人轻飘飘地平躺着飘移起来,眼看就要从窗口飞出去了!
神经全面崩溃之前,本姑娘终于急中生智——拼命在心里开骂!
记起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缚人,灵通心”,大意是指*其实是能听见被作怪者的心理活动。
虽然我一向对这种怪力乱神的迷信嗤之以鼻,现在却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积极搅动沸成浆糊的脑细胞,把能想到的恶*脏话唏哩哗啦地在心里统统谩骂一遍,还用上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凶狠口气。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别看本姑娘平时不拘小节跟个女汉纸似的,但真实性情跟只猫咪一样软萌,压根不会骂人。所以呃,没过半分钟就把肚子里可怜的“存货”给倾销干净。
车轱辘似地又骂了两遍,然后就、就就没了。
就在我逼死大片脑细胞,想再掰出几个新鲜的词出来时。
“噗呲——”
无视我悲愤的心情,*东西恶劣地笑出了声。
华丽低沉磁魅,简直像超贵的音响公放,微震空气。
作为一个声控,我无耻地沦陷了一下……靠,滚你个*蛋!
下流无耻卑鄙攥人家女孩内衣该被警察蜀黍凌迟至死关进大牢被饥渴大叔爆菊花的色中饿*,再好听的声音也是凤凰毛插乌鸦屁屁,白糟蹋老天爷给你的美好天赋!
经过恼羞成怒的“神来之笔”一通乱轰之下,“他”突然就停了。
停了的意思是,本来摸在身上的*爪子凭空消失,满屋的阴冷霎间消散,空调又能轰轰地吐出正常的凉爽气息。
我赶紧把举得快倒血的双臂收回,又试着抖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果真恢复如常。
要不是还穿着这一身怪异的红嫁衣,刚才离奇恐怖的一幕简直就像是场可笑的梦。
擦,果然*怕恶人呐!
我鄙夷地撇嘴,又赶紧糊了自己一巴掌,把独自战胜猥琐恶*的成就感给糊散了。
现在可不是乐呵的时候,这间屋子绝对、绝对不能再久留!
来不及换衣服,妆也顾不上补,我哆嗦着一双小细腿准备狂奔向摄影棚时。
颤巍巍的嘴唇莫名爆发出一阵热辣辣的痛感,让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又痒又疼,就像被人噘起嘴恶意地啃了一口?!
“记住,穿上浮屠冥喜嫁衣,你就是我的。如果敢让这三界内任何一只雄类染指你身体的丝毫……”
好听得令人合不拢腿的声音又轻柔地拂在耳边。
不过这口气却一点也不温柔,阴恻恻得就像拿杯冰块镇在脸肉上,人都快被冻麻了。
而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被冻到裂开状,还卟嗵卟嗵地掉着冰渣渣……
“你不会想看到后果。”
阴寒恶霸的威胁过后,身周旋转起一股强劲的森冷气流,忽尔消散。
“嗡”的一声,空调又痛苦地吐了口气,真是太难为它了。
静悄悄的,终于一切如常。
而我——
“啊啊啊啊!!”彻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再也顾不上面子里子还是皮子。
遇上这么恐怖的事,不发泄一下会疯掉的好嘛!
门“嘭”地被撞开,一窝蜂地涌进来好多人。
这种时候只能把羞耻心嚼嚼吞下肚里去,我蹲在地上嘤嘤嘤地抹眼泪。
“怎么啦,怎么啦?”
导演挥着大扇子也冲了进来,睨了眼哭成傻逼的我,又凶巴巴地吼起来,“柳妙你又在闹什么?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和金钱,知道吗?!”
他似乎伸出手想扶起我,伏低的粗壮手臂直接抵住了我柔软的双峰。
呃?!
好吧,我尽量说服自己这导演虽然看着一脸猥琐,但人家好歹是知名的专业人士,他这个举动应该是无意的。
然而没过两秒,肥嘟嘟的手背也跟着蹭过来,顺着扶起的动作再次抵住我的身体。
头皮一麻,我这下再也顾不得哭唧唧,赶紧甩开导演的手,飞快地起身退后好几步。
其实嘛在演艺圈里,这种恶心的事普遍得不屑一说。还有太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了争取上镜的机会,故意往导演或制片人之类身上蹭呢。
但她们之中,绝对不包括我。
脑海里猛然忆起“他”扔下的话,我的整张脸皮都有些紧绷绷了。
其他人好像没有看见导演的小动作,只是七嘴八舌地问我为什么大喊大叫。
“呃,那个,更衣室里有*……”我老实地回,但羞于说得太详细,“他想,可能想嗯,害我。”
一阵诡异的沉默,每个人一额头的黑线要铺地的样子。
我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糟糕了。从小被“唯物”大的现代年轻人哪会轻易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他们现在瞅我的眼神真够微妙的。
我顿时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连死*狐朵朵和诸云她们也常说我以这样耿直的脾性,踏入光怪陆离的演艺圈必定会吃上许多亏。
唉,道理都懂,可本姑娘就是改不了。
“柳妙,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导演可能见我对他的“揩油”不给面子,脸色早就难看得像只烂冬瓜。
他支起肥嫩的指头凶猛地戳我的脑门。
“今天的拍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已经先把定金收了。再是不想把工作当回事,也不能找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啊,懂不懂啊?!”
“要不这样吧,等一下我把镜头减少些,行了吧?这是给你柳妙的额外优待了啊!”他似乎很好心地提议。
我被他说得快找不到地缝儿钻了——老天,这老混蛋故意给我刚冒了点头的演艺生涯抹黑是吧?!
一个连正而八经的经纪人都还没有的学生妹怎么能承担得起这番埋汰?!
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顿时又微妙了好几分。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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